《进击的巨人》 谏山创之问:现代日本人要承担战争的历史罪责吗?
2021-06-17 23:26:04 沫小朵
摘要: 原标题:《进击的巨人》 谏山创之问:现代日本人要承担战争的历史罪责吗? 看《进击的巨人》第四季,就好像看《红楼梦》后四十回,单纯的日子过去

  原标题:《进击的巨人》 谏山创之问:现代日本人要承担战争的历史罪责吗?

 

  看《进击的巨人》第四季,就好像看《红楼梦》后四十回,单纯的日子过去了,血淋淋的现实则让人不忍直视。

 

  宝玉走出大观园,需要读书考取功名;而艾伦、阿尔敏、三笠走出帕拉迪岛,不仅要直面马莱和世界的军事威胁,更重要的是巨人的历史太沉重了,让他们无法负重前行。

 

  巨人的历史是什么?随着《进击的巨人》第四季剧情徐徐展开,我越来越有一种感觉,谏山创写的巨人就是日本人,巨人的历史就是日本的历史。

 

  比如,超大型巨人踢破玛利亚城墙,帕拉迪岛的人们终于回想起曾被巨人们支配的恐惧,和被困在鸟笼里的屈辱。对应的是日本有名的黑船事件,1853年7月8日美国海军准将佩里率领舰队强行驶入江户湾,德川幕府被迫开港。此外每次看到超大型巨人的出现,我都会想起1945年美国扔在日本广岛和长崎的那两颗原子弹。

 

  比如,第四季中艾伦私自行动被囚禁,支持艾伦的耶格尔派向民众泄露艾伦被关的消息,引发民众对艾伦的声援,同时拿炸弹炸死总统萨克雷,制造混乱。这让我想起日本的“二二六”事变,1936年2月26日日本军队中“皇道派”青年军官率领千余名士兵对政府及军方高级成员中的“统制派”进行刺杀,这种“下克上”的传统与耶格尔派可谓如出一辙。

 

  再比如,在马莱国的历史记载中,艾尔迪亚帝国利用巨人之力侵略世界,发起战争,奴役其他国家的人民,这与日本侵略中国、东南亚国家的历史也是一致的。

 

  沿着“巨人的历史就是日本的历史”这个角度出发,我们也可以看出,艾尔迪亚人的现实就是日本人的现实:因为历史上艾尔迪亚帝国给世界带来灾难,所以马莱等国依旧仇视着艾尔迪亚人。因为日本侵略过中国、东南亚国家,所以日本人依旧被其侵略过的国家仇视着。

 

  那么,如何化解这种仇视?谏山创给出了三种极端的解决方案。

 

  第一种是等待报复计划,代表人物是始祖巨人第145代弗里兹王。按照戴巴家族现任族长威利的说法,第145代弗里兹王厌倦了巨人的战斗,期望和平,于是和戴巴家族联手终结了巨人内战,并且推出了一个马莱人荷洛斯,宣扬是他终结了巨人内战。

 

  然后弗里兹王带领一些幸存下来的艾尔迪亚人躲进帕拉迪岛,用超大巨人筑起了玛利亚、罗塞、希娜三座城墙,并且放出话来,如果有人来打扰他们,就会发动地鸣,所有墙里面的超大巨人会破墙而出进行报复。随后弗里兹王改姓雷斯,伪装成贵族, 设立傀儡弗里兹王, 暗中掌控局势,并且建立严格的管控制度, 阻止人民以各种方式探知外界和了解历史。

 

  最后,第145代弗里兹王与始祖尤弥尔签订了“不战之誓”,所有继承始祖巨人的王都会被“不战之誓”限制住,然后等待墙外的人报复,这是为了偿还先祖们使用巨人之力屠杀别的人类的罪孽,而建墙只是为了在被报复之前得到片刻的安宁。

 

  这不由让我想起1945年8月15日日本裕仁天皇广播的《终战诏书》,感觉第145代弗里兹王就是裕仁天皇,不过谏山创将其进行了美化,战争头子反而成了维护和平的形象,我就呵呵了。
 

  第二种是安乐死计划,代表人物是兽巨人吉克·耶格尔。吉克是耶格尔的长子,父母一心要将艾尔迪亚复国,所以将吉克送进了战士候补队,想让他继承某一个巨人,用这个巨人的力量复国。

  父母做不到的事情,让孩子去完成——这种期望带给孩子的就是压力,吉克从小就在这种压力下成长,没有快乐的童年。幸运的是,他在训练的时候结识了前代兽巨人汤姆·库沙瓦,他们一起玩丢球、接球的游戏,给了他童年一抹亮色。

  后来,吉克无意中听到马莱已经发现艾尔迪亚复权派的动向,准备一网打尽。他在库沙瓦的建议下,举报了父母,马莱警察立即逮捕了耶格尔夫妻,送进了乐园,吉克从此失去了父母。

  吉克活了下来,但他是痛苦的,“要是我没有出生在这个世上,不知道该多好”,这个时候,安乐死计划在其心中诞生了。

  安乐死计划就是让始祖尤弥尔夺去所有艾尔迪亚人的生殖能力,从此不会再有艾尔迪亚人出生。这样既可以让全世界的人民从巨人的恐惧中获得解放,同时又可以让艾尔迪亚人从痛苦中解放,大家从此不再互相仇视。

  第三种是灭世计划,代表人物进击的巨人艾伦·耶格尔。前三季巨人的动漫中,艾伦一直为了自由而战斗,不论是反抗巨人,还是反抗王政,他都冲在了最前面,他是艾尔迪亚人的英雄,也是所有向往自由的人的英雄。

  但是在第三季结尾,当他发现父亲耶格尔留在地下室里的笔记,发现世界的真相是艾尔迪亚人被困在了帕拉迪岛,就像鸟儿被困在鸟笼里,而世界上的其他国家将他们看成恶魔,艾伦变了。

  他对阿尔敏说:我一直这样相信着,海的对面有自由,可是我错了,海的对面是敌人。如果将对面的敌人全部杀光了,那么我们能获得自由吗?

  这一刻起,灭世的思想就在其心中生根发芽,到了第四季中,艾伦看到不仅马莱等国家仇视帕拉迪岛,就连雷贝利欧收容区的艾尔迪亚人同样将帕拉迪岛上的人当作恶魔,他灭世的心就更加坚定了。

  灭世的具体操作就是发动地鸣,释放三座墙的超大巨人,让它们走出帕拉迪岛,灭掉世界上80%的人,这样艾尔迪亚人就自由了。

  我们可以看出,等待报复计划和安乐死计划是一种赎罪心理,而灭世计划是一种报复心理,这三种计划中无论哪一种都很残忍,在文明社会的人看来,都会感觉相当不自然。

  不自然就对了,这种感觉恰恰是作者期待的,谏山创正是透过《进击的巨人》向世界强烈地质问:现代日本人要承担战争的历史罪责吗?[1]


  从政治的角度来看,《波茨坦公告》等塑造的二战国际新秩序,现代日本人已经在承担着战争的历史罪责,比如说不能有军队,只能叫自卫队等等。这对于战胜国来说是自然的,但是对于现代的日本人呢?谏山创已经在呐喊了。

 

  现代社会是个人主义盛行的年代,我们大多数人认可个人主义的道德观:相信每个人作为道德主体,都是自由而独立的个体。每个人自主选择自己的目标,为自己选择的结果负责,也仅仅需要承担这种责任,不受任何超出个人选择的道德约束。也就是说,个人道德责任的来源只是自己的自由选择,这和自己所属的群体、习俗、传统和历史等都没有关系。[2]

 

  如果这种理论是正确的,那么个人就没有什么“集体责任”可言,也就无需为历史事件承担责任,现代日本人也就没有必要承担战争的历史罪责了。

 

  但是,美国哲学家迈克尔·桑德尔不认同这种个人主义道德观,他主张的是一种社群主义道德观:个人是社会构成的,先有社群,社群造就了个体,而不是先有孤立的个人,然后再由个人组成社群。由此,社群有一种纽带关系,它在根本上定义了“你是谁”,它塑造了你的身份认同、生活理想、道德感与责任意识。

 

  个人生而带有一种历史,你的生活故事是更为宏大的社会故事的一部分,也蕴含于无数他人的故事之中,包括历史上你的前辈的故事,隔断了这种联系,就割裂了你的存在。

 

  在一个国家中,你继承了前人的财富、债务、历史等遗产,同时你也就被施加了对于国家的特殊义务。恰如我的一位朋友说:侵略战争本质上可能是资源的争夺,说白了还是为了本民族的延续性而起的战争,那么这时候后代因为享受了前人留下来的战果,自然也应该承担前人的罪责。

 

  正因如此,人们应当为自己(哪怕是未曾谋面的)祖辈的行为担负责任,现代日本人就很有必要承担战争的历史罪责了。

 

  实话说,桑德尔的“社群构成个人”的定义很吸引我,但是个人主义的道德观太强大了,他的社群主义道德观并不能完全说服我。

 

  对于谏山创的问题,在我看来:那些在明朝当倭寇侵犯我国东南沿海的日本人;那些被丰臣秀吉指派侵犯朝鲜的日本人;那些在甲午海战后屠杀旅顺居民的日本人;那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屠杀我国军民的日本人......这些日本鬼子就应该承担战争的历史罪责,靖国神社里的战争罪犯就不该被供奉。

 

  现代社会倡言战争、想要挑起战争的日本人,同样需要警惕。但是对于现代的、个体的、心向和平的日本人,从个人主义的道德出发,则很难说他们应该承担战争的罪责,被人们仇视。就像少年艾伦、阿尔敏、三笠不应该被人们仇视,现代心向和平的日本人也不应该被人仇视。

 

  《进击的巨人》里,艾尔迪亚人被马莱等国仇视,结果出了个艾伦·耶格尔,灭世屠杀世界上80%的人民;第一次世界大战后,德国人被欧洲社会仇视,结果出了个希特勒,带来了第二次世界大战。
 


 


  以史为鉴,如果我们要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,就不应该相互仇视,你骂我支那人,我骂你小鬼子,活在一个所有人与所有人为敌的霍布斯世界,这不应该成为我们的未来。

 

  大家如何看待谏山创的这个问题呢?请说出您的思考,我们一起交流。

 

  PS:

 

  [1]谏山创并未明确提出这个问题,这是我看《进击的巨人》第四季的直观感受,因此提炼出来的一个问题,就好像有学者从《春秋》里提出“天子一爵”的概念一样。

 

  [2]个人主义道德观和社群主义道德观,来源于刘擎先生所著的《西方现代思想讲义》中的一篇文章:“桑德尔:当代人需要为历史事件负责吗?”

 

  [3]最后的论证仅代表我的一个思考,如有不当之处,希望大家不吝赐教。


投稿:lukejiwang@163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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